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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影的烙印







鏡中的自己,臉頰消瘦了點,不影響觀感,眼神裡能撿到殘缺的碎片,嘴角與眼角,必須仰賴笑容生存的皺紋,逐漸平坦,因為太久沒笑了嗎?自然而然的微笑早就忘記大半,又該從何想起。



臉色顯得黯淡,這種膚色屬於頹廢的統籌吧?希望路上不要有算命師說我印堂發黑,不然就糗了。



昨晚是四個月來睡得最舒服的一次,天氣很好,該出去外面走走了,一個月了在不出去變殭屍就糟了。該說運氣好嗎?董事長人真好,讓我留職停薪,讓我調適自己的心情,真的是因為好心嗎?還是因為公司的利益?



出浴室後,拿出去外面時,習慣帶的東西,小購物袋、錢包,當然還有鑰匙,不然就回不了家了,打開門,就直直下樓去了。



關上鐵門,還得往右走到街口,才能走出住宅區,市區房子的租金實在負擔太重,只能找離市區很遠的住宅。往前方走去,慢慢的,我不趕時間,因此慢慢走,現代的社會裡,享受如此悠閒的步調,是很罕見的景象。



總不能明知會違反規定,還悠哉吃完早餐,再走路上班、上課吧。



天空一片白,彷彿拿橡皮擦,擦掉其他色彩,慵懶的白雲不願離開床上,依然慢慢的走,一步一步,踩油門的次數少得可憐,週遭的房子披上一層灰白的寧靜,鮮少有人走過,可能早就出門了,偶爾幾台機車駛過,這樣行走過靜悄悄的巷道真是暢快阿!



到巷口後,感到種違和感,像是走出山洞後,另一番開闊的滋味,機車、汽車來來去去,引擎轟隆隆的吵雜聲,我站很久,路過的人不計其數,但都沒搭理我,回過神,發現還真有點不太習慣,一個月的靜止,我看不慣這些速度。



對了,還沒決定要去哪裡,算了,管它的,亂亂走好了,等一下,還能在路上找一家早餐店,吃早餐。



人行道鋪滿紅色正方形地磚,地磚都畫著一樣的圖形,微微凹進的粗線條,大圓形內有六個角剛好碰到圓的六邊形,小心翼翼的踩踏著,深怕踩錯格會觸動可怕的陷阱,是我的錯覺嗎?



想像多寬的距離,避開牽動陷阱的格子,兩格……三格,到最極限的五格。
總覺得旁邊的人都注意著我,我停下來,抬頭望望周圍,根本沒人主動看著我,那些行人走路速度明顯變快。



我要繼續走,正跨出的右腳停止,而我恍神,活在河水的尾巴泛黃的音符從蠟密封的音樂盒響起。



◇     ◇     ◇

女孩在人行道追逐男孩,大聲嚷嚷:「喂!給我站住,我要搔你癢。」

追到時,藉機攻擊他的腋下。男孩邊笑邊跑,回頭看她說:「不跑的人是豬,明明知道我怕癢。」
雖然路人都在看,他們絲毫不介意。

◇     ◇     ◇


剛跨出的右腳,猛然大力一踏,大步往前跑,這……這地……方令……我不舒服,只要能離開這裡,不管到哪。



空氣因為我的膽怯心情變得凝重。



不知道跑過幾條街,不知道經過多少小十字路口,大口的喘著氣,連氣喘都差點發作,很久,氣息才稍微平順點。


看看附近,唔!我怎麼跑這麼遠?這裡不是市區嗎,寬大的馬路,飛機也能起降,更多的人以及交通工具。



呼吸間,混濁了維生的媒介,白雲還再賴床,耳道裡,火箭筒不斷發射噪音,撼動末路的鼓膜,雲朵還是叫都叫不醒。



風也被搞的烏煙瘴氣,前方,一群人馬等著紅綠燈,要過斑馬線,我也前去加入他們的行列。



偷偷觀察所有人的面容,無論騎車的、開車的,開車的有個前提,玻璃要透明點,過了去學校的時間,不然還能看到學生。



奇怪?怎麼每個人滿臉疲倦,不是有睏意,不然就是臭臉,不情願去工作的表情,好像虧欠他們很多東西一樣,現在不是早晨嗎?要充滿朝氣才對吧?去工作不是為了自己的生活嗎?為什麼好像有人逼著他們一樣,不該這樣的。



◇     ◇     ◇

「現在早上耶,有精神點。」女孩笑著說,笑聽不出愉快而是討厭。
「一早起來很睏耶,現在是要去上班,又不是去玩。」說完後,男孩打了哈欠。

「我們去上班是要養活自己耶,要有錢才能去玩阿,一早就沒精神了,等等不就越走越下坡。」她正經的解釋,頗有哲學家的架勢。
「先有精神也沒用阿,一樣會被工作削弱。」他直視前方而不是看著她講話。

她講話一直被他反駁,只好使出最後一招:「不管不管啦,反正我又不會害你,為了我笑一下啦,拜託拜託。」
像小孩一樣耍賴,她一直拉著他的手搖來搖去,他好氣又好笑,便在臉上裝飾了微笑。

◇     ◇     ◇



走到對面了,我還是駐足在那,所有人各個穿戴整齊,一看就是去上班或者要去做重要的事情,看看我卻穿著假期的休閒風,還到處閒逛。瞬間,好像有一隻隻眼睛向我投射嫉妒的怨念,心虛在我胸口淤積。於是,離開了,離開了喚醒罪惡的十字路口。



該找間早餐店吃早餐,奇怪了,一早起來明明艷陽高照,現在怎麼一直陰天,到底是怎樣阿?等等下雨不知道怎麼辦?



慢慢的走,欣賞路旁佇立一棟棟的樓房,店家、民宅,一個引人入勝的玻璃櫥窗,一個只有幾盆花包裝的停泊之港,新穎與陳舊正在進行沉默的抗衡。看一下左方的大馬路,車子比剛才少了許多,因為過了上班的尖峰時期了嗎?沒想到這麼晚了,我有點兒訝異。



低著頭,看著地上的地磚,往前走一步,它們就倒帶一點,越走越快,更加讓時間倒轉,癡迷的潛入在狂想的潮水中,好像凡事都隨著磚塊後退而消逝,如果不好的事情能像這樣子,簡單的忘掉,該有多好呢,我嘆一口氣。



想再試試倒退走的感覺,霎那間,一個未知的東西,從我身後慢慢逼近,是路人吧?


總不會是妖怪吧,呵呵,有時候真佩服自己的幽默,算了,等等試驗好了,我不想被誤會,依然低頭向前走。



那個人突然快速與我擦肩而過,不小心撞了一下,帶了幾聲熟悉的悅耳笑聲,心頭的傷口裂開來,幾滴鮮血滑落,與思念摩擦強大的電流麻木整個身體,我猛然轉頭,前方、後方尋了一遍,怎……怎麼會……會沒有人?只有風惆悵的掠過耳邊。



前面、後面能藏人的地方,都找了一次,柱子後、牆後,還是什麼都沒有找到,剛……剛……明明有人阿,到……到底是怎麼了,難……難不成見鬼了嗎?我迷惑得低著頭,邊走邊思索。



過了幾個巷口,解答清晰可見了,對對對,現在是白天阿,到底哪來的鬼阿!絕對是我的幻覺,呵呵……呵,我乾笑幾聲,一定的,是我的幻覺,當我這麼安慰自己時,銀鈴般的笑聲輕輕撫過我的雙耳。



全身冷顫好幾下,從頭皮鑽洞爬出來,恐懼挾持淚光在腦海之中洶湧回憶的浪潮,我沒有再回頭聆聽聲音的源頭,直接向前直奔而去,我不在這裡逗留應該就沒事了吧?



不停轉頭,計算距離的多寡,到光無法到達雙眼,才停下來休息,氣喘吁吁的彎著腰,手扶著膝蓋。

由於沒有跑多快,急促的程度不大,那隻鬼的法力真的很高強,白天都能為所欲為,真的好可怕喔。















一位西裝筆挺的男人,從身旁經過,還斜眼看我一眼,似乎暗示我是不是神經病,往旁邊的屋子進去。


「老闆,請給我一份火腿蛋吐司跟一杯豆漿,外帶。」原來是早餐店阿,太棒了,不用一直找早餐店了,還真的很巧合阿!



我仰起頭,想看早餐店的招牌,下一刻,滿目瘡痍的心又增添幾道傷痕,嘴唇不自覺微微張開,不可置信堵塞瞳孔撐大眼框,這……這……這不可……可能,怎……怎麼那……麼剛好,我慌張動著頭,四面八方看的很仔細,還揉了揉眼睛。



過幾分鐘,終於確定我沒有在做夢,真倒楣阿,為什麼會到這裡?算了,換一間好了,雖然我是這麼想的,雙腿居然帶著我走進去,我向老闆點了份三明治與一杯玻璃瓶裝牛奶,選了靠近門口的桌椅坐下來。



打開包裝,開始吃起來,味道真是好呢,果真是連鎖幾百家分店的名店,清爽不膩,我不時瞄到身邊的椅子,好幾次後,咦?我記得以前常常某個人會坐在這張椅子上,模糊影子卻怎樣都看不清楚,我一邊吃一邊思考,究竟是誰?



好久好久,終究鬱結在峽谷深處,心裡頭,實在好不踏實,缺少很多珍貴的東西,就像心臟少了一塊肉或一條血管,無法完全運作,不不不……不對,是靈魂被剝奪後,更強烈的殘缺,若是找不回來就會危在旦夕。



顧著回想,忘記吃下一口,咬下,味道卻讓我差點吐出來,滑過舌頭,猛烈的苦穿越味蕾,怎麼這麼苦阿!像吃藥似的,我不信邪,再吃第二口,連胃酸也承受不了想從胃袋叛逃出走,奇……奇……奇怪,剛剛很美味阿!怎麼幾分鐘就變成這樣?



轉開牛奶的瓶蓋,喝上一口,「呃!」我乾嘔一聲,感覺像什麼噁心的生物想擠出我的喉嚨,一點牛奶從嘴角滴落,我趕快摀住嘴巴,看一下老闆,幸好她沒看到,不然會誤會我是來找麻煩的,趁著有客人時,都整理好,放到購物袋內,偷偷溜了出去。













天氣還是一個樣子,沒有改變,活躍的夏日卻有秋意的凋零,就算雲沉靜天際期待著風來接走她,也不會有人責怪她,只會責怪太陽為什麼不出來。漫無目的走著,不要離開這座城市就行了,把方向感丟進漆黑的海溝讓巨大的壓力禁錮它,交棒給我的雙腳,路標指引航向憂愁的孤島。














走著走著,迎面而來一對情侶,與我的路徑呈相反方向,為什麼知道是情侶不是朋友、家人呢?因為彼此的雙手握的緊緊沒鬆開的縫隙。好像是學生耶!往回跑,遠遠跟隨著,值得珍惜的制服、有點稚嫩的身軀,確實是高中生,沒錯。



我有很大的疑問,緊握手掌,是要一起努力橫越未來的分岔口吧,在我看來呢,卻有漸行漸遠的飄邈感,決心快鏽蝕粉末了嗎?會不會今天是要提分手,真想親口詢問,那些鐵銹是什麼?父母、學業或者真的不愛了?等等,不對,高中生不就表示要上課?今天不是假日,難道翹課嗎?翹課?



◇     ◇     ◇

一男一女握緊雙方的手掌,也許多大的力量也分不開。
「煜傑,我們常常翹班不好吧?」女子柔軟的聲音,帶著些許撒嬌。

男子沒有回答,嘴角看出在憋笑。
她看了一下他的臉大聲說:「喂!有什麼好笑的,你怎麼不回答?」剛剛的嬌羞蕩然無存。

「我的大小姐阿,是你拉我出來翹班,晚上回家又要忙死了。」男子很無奈,但沒絲毫不悅。
「你可以說不要阿,那走吧,現在回公司。」雖然是鬧彆扭,可她的手沒鬆開的跡象。

「好啦,不要生氣了,走走走,不是要去那個什麼館嗎?」男子笑笑的說。

◇     ◇     ◇




腦中突然有想法一定要實踐,像點火的沖天炮非得要發射,跑到他們前面一段距離,手捲成擴音器的形狀,大聲的說:「如果你們是因為父母的反對而退縮的話,就該一起更努力用功,讓他們無話可說,不是翹課來逃避,回去上課吧,加油!」說完就飛快的跑掉了。














車子的流速趨之平緩,人群正慢慢的聚集,回到熱鬧的仲夏,雲站久動了一下,陽光趁機透透氣,我走到一處公園,真難得阿,高樓林立的市中心,能找到一小片生機蓬勃的綠意,真是太好了!



一名老遊民坐在鋪著報紙的地上,前面擺了個碗,五塊一塊散落在內,儀容十分整潔,滿臉的皺紋,卻顯得很有精神,看來就算流浪街頭還是要保有做人的尊嚴,因為什麼流浪呢?遺棄、無依無靠又或者自作自受,我想只有他本人知道吧。看看我的皮夾,只有兩百多塊……。



◇     ◇     ◇

男女坐在公園的椅子,女子像發現新大陸似的,看某處。
「煜傑,你那有沒有錢阿,我的錢包忘記帶了,借點給我」女子懇求的眼神,看著他。

「說什麼借錢,以後結婚後就不分彼此了,小娟,你要用在哪呢?」男子有點認真的說著,掏出皮夾。
「有什麼關係,我們又還沒結婚,我會還的,走吧,我們去做善事!」她眼睛有點頓了一下,應該是沒料到吧,接過皮夾。

拉著他的手,走到某處……。

◇     ◇     ◇




走近老遊民面前,我親切的說:「阿伯,這兩百塊給你,你去涼亭休息吧,這麼熱。」老遊民炯炯有神的打量我,並且說:「年輕人,這些錢你都給我了,你要怎麼回家?」看來,流浪的原因差不多是自作自受了。



「沒有啦,阿伯,我家住這附近,走路就到了。」邊說邊幫老遊民收拾東西攙扶到涼亭,老遊民欣然接受了我的熱心。到涼亭,他坐下以後,回過頭問我說:「年輕人,你好像有什麼心事,應該找找朋友聚一聚,聊聊吧。」錯不了,年輕時,絕對是商場強人。



我眐了眐,往後跑,大聲說:「阿伯,你要保重喔,我走了!」只聽到後頭傳來老遊民的聲音:「年輕人,謝謝你了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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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弦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